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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梵高展时小A和姑娘没有交谈，他们各自沉浸在光影营造出来的梵高的世界，不断变幻的内容，丰富得令他们挪不开眼睛。
光影放完一个循环后继续播放，直到开始第三遍播放，小A问姑娘，“还看吗？”
“嗯，不看了。”
小A和姑娘走出光影展厅，连着光影展厅的一大片区域被布置成梵高相关纪念品的销售点，姑娘信步走过去，小A陪着姑娘走马观花。
最后，姑娘在一排明信片前停住脚步。
“挑一本吧。”小A对姑娘说。
姑娘看向小A，很快地回应，“好。”
姑娘选好明信片，小A很自然地付款，“留作纪念。”
“谢谢啊！”姑娘摩挲着明信片的封面。
我们的纪念，小A心里默念，对姑娘点头微笑。
“走吧，送你回家。”
小A和姑娘坐上车，一路上不断堵车，小A和姑娘有了默契般，很少交谈，不时陷入短暂的沉默。仿佛彼此还沉浸在刚才的展览中，又仿佛这条驶向家的路上，空气中有不舍的情绪在氤氲。
天色渐暗，姑娘打破沉默，“呀，快到我家了。”
“是呀，安全到达，不辱使命。”
“哈哈，看你说的，嗯，”姑娘停顿，“你待会还有事吗？”
“没什么事，一会我也回家了。”隐约感知到姑娘的不舍，小A开始觉得，堵车的这段路开得太快了些。
“要不，我带你去吃烧烤，你再回家？我家附近有家烧烤还不错呢！”姑娘向小A提议，看小A没有马上接话，姑娘接着说，“反正你回去也是要吃晚饭的呀，我带你去简单吃点，你再回家，嗯，算是犒劳你送我回家。”
小A短暂的沉默不是在犹豫，他也不想这么快分开，他只是没想到姑娘先开口提出挽留，一阵欢欣没来得及消化。小A接上姑娘的话，“好呀，你没累吧，咱们简单吃点，一会你早点回家休息。”话刚说完，小A有些懊恼，怎么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？明明心里很开心，还要装作一本正经地波澜不惊。“嗯，前面怎么开，你指给我。”像是为了掩盖刚刚的话语，小A赶紧把话题岔开。
“现在直行，开过这个路口，下一个路口右拐，快到了我跟你说。”姑娘没有察觉到小A起伏的心理活动。
找到姑娘说的烧烤店坐下，姑娘豪气干云，“你先看看菜单，想吃什么，随便点。”
小A眼睛看着菜单，思绪却在平复刚才的心情。
“你有什么忌口吗？我先点些他们这儿好吃的你尝尝。”姑娘继续说。
“好啊，你推荐，我都可以。”小A回过神来。
“呀，你开车，不然可以来点儿啤酒。”姑娘显得不无遗憾地摇摇头。
“你想喝吗？”小A看向姑娘，他的心情又热切起来。
姑娘在低头看菜单，没有注意到小A看向她的眼神，“我可以喝一点呀，总觉得烧烤和啤酒是好搭档嘛！”
“没事，点吧，我陪你喝一点，待会可以找代驾。”
“对哦，可以代驾。那我点了，先来两瓶？其实我酒量很差，在外面从来不喝酒的，但是在家门口可以喝一点。”
“从不喝酒？”
“哈哈，哈哈，是啊，”姑娘抬头看向小A，“你知道嘛，我对外宣称滴酒不沾的。”
“看来今天破例了，我可得陪好了。”
“也不是啦，反正喝完马上到家了。”
“嗯，看看你的酒量，是不是真的滴酒不沾。”小A就着姑娘的话，做出严肃的要验证的样子。
“哈哈，真的不多。”姑娘没在意小A的玩笑。
姑娘让服务员打开啤酒，给小A和自己的杯子倒满，“来，”姑娘端起酒杯，“谢谢你送我回家，今天很开心。”
“我也很开心。”小A不再掩饰，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姑娘微笑。
“我其实很少和陌生人这么亲近的，那天你下车前，你说要留电话，我觉得挺奇怪的，也不知怎么的，就把电话留给你了。”
“我看起来不像坏人，”小A轻笑，“现在还是陌生人吗？”
“不是啦，我是说本来应该还算陌生人吧？现在，”姑娘想了想，“现在我们是朋友吧！”
“朋友？”小A下意识地重复。
“是呀，朋友，说不定，以后会成为好朋友呢？”
“已经是了。”
“嗯？”姑娘愣了一下，随即大笑，“哈哈，我可没这么说哦，这可是你说的，我算是你的好朋友，对吧？”
“当然。”小A郑重点头。
“那我也把你当好朋友。”姑娘爽快地回答。
小A不置可否，只看着姑娘微笑。
“好吃吗？”姑娘看小A拿起肉串，期盼的眼神看着小A。
“挺不错。”小A没有告诉姑娘，他很少吃烧烤。
“我推荐的没错吧，我有朋友会特意跑来这里吃。”
“吃点蔬菜。”姑娘已经点了很多肉，小A加了些蔬菜，嘱咐姑娘。
“男生不都爱吃肉嘛？我也爱吃肉。”
男生？小A哑笑，多久没被这么叫过了？“蔬菜也吃点，健康。”
“你还挺注意的。”姑娘轻笑。
“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，”小A顿了顿，突觉有些失言，姑娘已经不介意年龄，他再强调显得多余，话说出来却没有回旋余地，“就知道，健康很重要。”
“任何年纪健康都很重要呀！”姑娘笑言，“哈，我想起最近网上看到的形容，中年油腻大叔，还有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开始养生，拿着保温杯泡枸杞。”
“不过你不是，你还是小伙子。”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，姑娘补充。
“你还是小姑娘。”小A再次懊恼自己的失言，刚提醒自己，又开始强调年龄。
“哈，我也不小啦，不过，”姑娘说道，“我们都还是年轻人！来，年轻人，干杯。”
“好，为年轻干杯。”如果和同龄人是如此场景，小A心里认为顶多是一群人不服老的自欺欺人，姑娘这么说，小A开始觉得，自己或许真的是那个仍然年轻的小伙子。
情窦初开，内心忐忑的小伙子。
注意到姑娘的脸颊已经泛红，小A看看还有一瓶新开的啤酒，“看来真的不能喝，少喝点，剩下的那瓶归我了。”
“好，我把杯里的喝完不喝了，再喝真的要晕了。”
姑娘说完，小A没来由地生出些嫉妒，好似姑娘这么轻易地答应他让他有些不满，又好似他从来不了解姑娘的过去，不知道姑娘今天的举动是对他的特别还是一贯如此，他想要知道更多的答案，又想干脆什么都不知道的好。
“我真的在外面不喝酒的，除非是和很熟的朋友，偶尔喝一点。和你在一起很开心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。”姑娘的话变得多起来，又开始自言自语。
小A打量姑娘，姑娘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，说不清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还是因为刚刚的话语，是酒精的作用让她说出这样表示亲近的话，还是这样亲近的话加深了酒精的效果。
“你也很健谈，我也很开心。”小A回答完姑娘，有些奇怪的感觉，他们的对话像开始一个表决心的循环，互相认可是好朋友，又一遍遍地表示和对方在一起很开心。
像某种仪式，这种仪式不像是开始，倒像一段总结，一段送行式的告别。
“我以前话挺多的，现在倒是不太喜欢和人聊天。以前读大学的时候，我在回家的火车上和陌生人可以聊一个晚上，那时候啊，我总是看旅游杂志，记住其中的一些细节，背下来，你知道为什么吗，遇到陌生人的时候我看他们是什么地方的人，如果是我知道的，把书上看到的细节说给他们听，说出他们那的景点，他们那的风土人情，常常把他们哄得很高兴。那时候啊，我对着厚厚的地理杂志，把中国有名的景点都记下来，还记得些特别的。有一次，我对旁边座位的人说，他们村里有一座什么桥，是什么样子的，他开心得以为我去过他们那儿，一直拉着我天南地北地聊天。”姑娘自顾自地说着大段的话，眼睛里出现奇异的兴致勃勃的神采。
小A有一种感觉，姑娘很少提到自己，提到身边的人和事，即使在这样明显话多的时刻，姑娘提到的，也是无关痛痒的和陌生人的经历。小A不知道这是姑娘的习惯，还是他的错觉。
小A静静地听姑娘描述，姑娘说的话题不是他最感兴趣的，但是他喜欢看到姑娘现在表现出来的开心而不设防的样子。
也许，是因为他们除了认识彼此，没有任何交集，他们没有共同的朋友圈，没有相似的生活经历，没有相似的年代回忆，他们的读书和工作经历，也看不出有什么共同之处。
神秘的面纱吸引人们去了解，神秘的面纱也阻止人们在未知的领域望而却步。
“我的家乡你已经很熟悉了，我要考考你了，我爸妈的家乡在河北，你说说看有哪些特色？”小A接着姑娘的话题问话。小A想要更多地了解姑娘，不自觉地向姑娘透露出自己更多的信息，彼时的他们没有意识到，正是这一点，慢慢敲开姑娘心里设防的薄冰。
“你上次说过呀，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场景，我可都记得。书上看的嘛，早忘光啦！”
都记得？小A暗自高兴。
“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看，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生活。”小A脱口而出。
姑娘但笑不语。
后来，姑娘回忆起此刻，她不明白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当了真，不知道如何接话。这实在是一句普通的无心之邀，像互相寒暄改天我们再约、下次一起吃饭一样普通，彼此默契地知道不过是一句客套话。对他的特别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吗？才会下意识地去认真考虑一个建议，姑娘不知道答案，如同后来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很多事，永远没有答案。
此刻的小A确实是随口一说，小A潜意识里设定了和姑娘还有很长的以后，这个提议和未来可期盼的每一个会出太阳的日子一样理所当然。
小A仍然为姑娘的反应高兴，仿佛他们之间有了一层心照不宣的隐秘的约定。
“你多吃点，我有点头晕，不吃了。”姑娘打破沉默。
“怎么样？不要紧吧？要不要喝点茶？”小A伸手欲叫服务员倒点茶水。
“不用了，”姑娘以手打断小A，“晚上喝茶了睡不着，我没事，这样正好，回家倒头就睡。”
“我送你回家吧，”小A看到姑娘疑惑的眼神，接着说，“送你到楼下。”
“没事，我家就在马路对面，我自己走回去就好。”
“不行，现在是晚上，不能这样让你一个人回家，我看你进去了再走。”小A第一次在姑娘面前不容反驳。
“哦。”姑娘没有再次拒绝。
“现在走吧，你也早点休息。”小A叫来服务员结账。
“说好我请你的。”姑娘泛红的脸上摆出严肃神情。
“下次你来，咱们多吃点。”
“啊，你没吃饱对吧？”即使此刻小A觉得姑娘已经有些反应迟钝，姑娘捕捉话语信息的感觉仍然敏锐。
“没有，够了，你看差不多吃完了，”小A收好钱包和手机，对姑娘说，“走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