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.祸国妖后(十九)

宁归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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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止兰宫

    清婉殿

    玉微在君钰走后,只是草草地拢上了一层外衫,诱人的曲线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玉衡如残影一般掠进寝殿时,映入眼帘的便是玉微斜倚床榻,衣衫散乱,一脸餍足的娇媚模样。

    那是承欢之后的楚楚动人。

    气愤,狂怒。种种情绪浮上心头。

    玉衡一把扯住玉微的身子,暴跳如雷:“玉微,你好大的胆子!”

    昨日召见南砚宸便也罢了,毕竟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。但是今日她的模样,显然不同于昨日。

    玉微一双剪水盈瞳中秋波流转:“臣妾这是做甚了?竟是惹得皇上如此雷霆震怒。”

    她眼含疑惑,天真烂漫中透着妩媚动人。

    然而也就是这般无辜又纯澈的模样彻底激怒了玉衡。他怎能不怒?他的疯癫与她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。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这一段感情,她早就已经抽身而出,或者从来不曾深陷其中。

    “你做了什么你会不知道?”玉衡疯了一般压住玉微,拉扯下她的外衫,“私自召见外男,犯下私通重罪。玉微,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把你如何?”

    他宠爱她不代表他能容忍她一再地挑衅他,甚至是背叛他。

    他试图挽尊。

    然而,玉微嫣然一笑,灿若暖阳:“臣妾没想过皇上饶恕臣妾,臣妾但求一死。”

    她犹如信奉上神的信徒献祭一般,将自己的生命虔诚地交付于上神,明明未着寸缕,却圣洁高雅。

    玉衡被玉微眼里的澄澈冷漠心悸到,猛地松开了手:“休想!”

    她想一死了之,他为何要成全?搅乱他的心扉便想一了百了,这世间何曾有如此好的事情?

    玉微敛起笑意:“皇上想要如何?要臣妾生不如死?”

    玉衡拧眉:“朕给过你机会,若是你昨日便收手,朕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,可你辜负了朕的信任。”

    即使是昨日她召见了南砚宸,他也未曾想过要将她如何。就在方才上朝时,他都已经想好了,只要她肯低头,昨日种种俾如昨日死,他都可以既往不咎。

    可是,她做了什么?

    她召见了君钰。彻彻底底背叛了他。

    “臣妾咎由自取,皇上还是不要再给臣妾机会的好。”玉微拢拢被子,初春寒凉。

    “你便如此寂不可耐?”玉衡眉间的褶皱更深。

    玉微摇摇头:“臣妾只是心灰意冷罢了。”

    玉衡闻言,心神微乱地在寝殿内踱步。

    他该杀了她的……

    她一再地背叛他。

    可是,每当他对上玉微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,他所有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,甚至有些气馁。

    气馁于她的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气馁于她的冷漠无情。

    明明他们几日前还恩爱似蜜。她怎么可以做到说放下便放下?

    她不是说过,能轻易放下便也不是爱了吗?还是说她根本从未爱过他?她说爱他都是欺骗他的。

    思及此,玉衡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玉微。

    玉微微拢着被子斜靠在床榻上,眼睑微垂,奢华的床幔坠着明黄的流苏,遮掩了她的神色。微弱的光从雕花窗棂洒落,透过厚重的帐幔从她的脸侧轻拂而过,淹没了她的冷冽,只余下三分柔和。

    玉衡魔怔般地凑过去:“微微,你爱过我吗?”

    “曾经爱过,只是在这几个月间已经消磨殆尽。”玉微抬眸,神色清冷如许,冲淡了那仅余的柔和。

    玉衡一时间只觉得心间一阵绞痛,撕裂五脏六腑。

    他有些失控地站起身:“玉微,朕便赐你余生在这清婉殿度过如何?”

    他开口,本是想将她打入冷宫,话到嘴边却成了禁足。

    “谢陛下隆恩。”玉微屈卑驯服地躬身谢恩,优美流畅的背部线头映入玉衡幽深的眼帘。

    玉衡气息紊乱地转身,脑海中浮现出她在他身下的娇媚模样。

    他定是魔怔了,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,何至于令他如此?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四月的京城,细雨淅淅沥沥,砸落青石地板上,溅起片片水花,润湿了娇嫩盛开的花。

    玉衡暴怒地离开止兰宫已经过去半月有余。

    曾经盛极一时的止兰宫寂静森冷,宫门大闭。

    玉微站在窗棂旁,任由冷风吹过她的如云秀发,纤纤玉手执着一枝蔷薇。

    蔷薇满枝灿烂,带着微雨过后的娇润,盈盈盛开。

    玉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坚硬扎人的刺,将最后一枝蔷薇插入玉瓶。

    随着最后一枝蔷薇插入,玉瓶中盛满了潋滟的粉红,花团锦簇,煞是喜人。

    系统看着玉微多日来只热衷于插花,不问世俗的模样,急得抓耳挠腮:【粑粑,玉衡的好感度一直起起伏伏,你还不行动吗?】

    玉微不疾不徐地将玉瓶搁置在妆奁旁:【莫着急,我们需要给他一点留白,让他自由发挥。】

    不止女人喜欢胡思乱想,男人也喜欢。脑补果然是个很奇妙的东西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御书房

    玉衡握着御笔的手一动不动,须臾,合上奏折,拿起下一本,不久便又换一本。

    半个时辰过去,竟是一本奏折都未批阅,但本本奏折上都洒落了斑斑点点的墨迹。

    忆年躬身立在玉衡身侧,心无旁骛。

    主子的私事,主子未曾开口,做下人的自然不该多嘴多舌。

    半晌,玉衡烦闷地搁下狼毫,如玉的手拧着眉心,难耐地闭上眼。

    他想,他大概是疯了……

    竟然不断想起玉微,甚至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,朝政都难以处理。

    他陡然惊觉,他已是好久没有想起宁儿,朝思暮想的全是玉微。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有何好想起的?偏偏他还犯傻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间,他甚至想剜掉那颗不停思念玉微的心。可是,人若无心,还能活吗?玉衡苦笑。

    “贵妃近日在做甚?”犹豫片刻,玉衡问道。

    忆年道:“娘娘近日尤其喜爱插花。”

    南贵妃是除了丞相夫人之外,第一个让皇上如此忧心之人。甚至连丞相夫人也是比不得的。

    当年,丞相夫人嫁给了丞相,皇上饮了宿夜的酒之后,便将丞相夫人深藏心底。但如今贵妃娘娘这般触怒皇上,皇上竟是日复一日地越发思念她。

    也许皇上自己都未曾发现,他关注贵妃娘娘早就已经越过了影子的界限,再没有把她当作替身。

    皇上只是沉浸在那二十多年前的感情中不愿意走出。

    忆年深知,眼前的帝王也许早在遇见贵妃之前便已经不再那么深爱丞相夫人。只是他画地为牢,囚困了自己。

    二十多年前,年轻的帝王也算不得对丞相夫人情深不悔,不过是一生中求而不得的执念。年轻尊贵的帝王身份,又加之文韬武略,样貌更是当世无双。自是受尽世人追捧。

    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,如何能满?

    “插花?”玉衡抚着奏折的手复又搁下,欲言又止,“她……她可有……”

    玉衡的话刚到唇边又咽下去,不断反复着。

    宫中之人最会审时度势,忆年跟在玉衡身边几十年,早就精得和人精一般,哪会不知帝王心思,迟疑片刻,还是轻声道:“娘娘一切安好。”

    忆年的话模棱两可,没说玉微是心情安好,还是身子安好。

    “可要奴才捎人去仔细盘问娘娘身边的宫侍一番?”忆年试探着问。

    他虽是吩咐了下面的人要好好照料贵妃娘娘,但就怕下面总有些不长眼的贱婢蠢奴,见风使舵,以为贵妃娘娘如今失宠便不可一世。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玉衡果断拒绝,他还管她做甚?

    她都不愿意向他低头。

    “陛下恕罪,奴才多嘴。”忆年打嘴,讨好地笑着,挪步退至玉衡身后。

    玉衡强行忽略心头的杂乱,翻开奏折,批阅起来。

    良久,玉衡啪的一声合上奏折,猛地站起身便往御书房外走。

    忆年见状,抬步欲要跟上。

    “朕出去转转,你不必跟来。”玉衡抵唇轻咳,道。

    声音中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慌张。

    忆年站在原地,看着英明神武的帝王走远,捏着兰花指笑了起来,对着一旁的小太监道:“陛下啊,果真还是放不下贵妃娘娘。”

    年轻的小太监立即接口,哈腰点头:“公公英明,一早就吩咐了小的们照顾好娘娘,到时候陛下定然更加倚重公公。”

    “你啊,就一张小嘴儿会说话。”忆年笑道。

    他不贪慕权势,不过是想陛下开心。他跟在陛下身边几十年,从未见过有谁能让陛下心绪起伏这般大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玉衡走出御书房,冒着雨,径直地朝止兰宫奔去,直到已经站在清婉殿前,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。

    他不禁暗嘲,他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了,怎地还是这般沉不住气。

    玉衡抬头,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。

    不过短短十多日,清婉殿竟是已经初显颓败之色,寂静冷清。

    他锁眉,宫中之人果真会见机行事,精明得厉害。复又想起玉微那日的决绝。玉衡抬起的脚步一顿。

    她不在乎他。

    玉衡没有哪一瞬间比此刻更清醒。

    他何必要这样恬不知耻地凑上去?他身为大晋帝王,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?何必在乎一个触怒他的女人。

    思及此,玉衡拂袖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玉微瞧见寝殿外一闪而逝的人影,冷嘲道:【瞧,鱼儿这不是自己上钩了吗?】

    系统目瞪口呆:【这样也成?】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忆年见玉衡不过片刻钟的时间便原路返回,便知晓他肯定没见到玉微。

    “陛下。”

    玉衡冷淡地应了一声,换了身常服,翻开奏折,自以为专心致志地批阅起来,殊不知他的奏折根本就拿反了。

    忆年看到了倒也配合地不戳破,只低下头假装未曾看见,以免陛下恼羞成怒,翻出旧账和他一起清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