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.大唐傻丞相

卞九欢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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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末了,那孙猴子对我说道:“你这个观世音,和人间传的观世音,有点不一样。”

    我望着他那副欠揍的模样,赠了他一句:“你这个孙悟空,和人间传的孙悟空,那可是一模一样啊。”

    聊罢,我便带着惠岸走了。

    就我们临走,他还拿着那根铁棍,固执地敲着孙悟空的头盖骨,恨不得敲出一个坑的模样。

    我这个徒弟,是个记仇的。

    我把那些话和孙悟空说完,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。更何况,看孙悟空的样子,貌似还信了。

    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清楚,就那天庭?全是垃圾。

    我呸。

    我们此行最后一站,便是长安了。

    关于这长安,其实有两件事要讲。

    这两件事,都是关于龙王的。

    第一个龙王,是个倒霉的龙王。

    他在泾河掌管降雨,有一日听那打鱼人和砍樵人的对话,方知有个叫袁守诚的人,算卦算得十分准,把那河中哪里有水族,如何打渔,告诉了一个打鱼人。

    可是这样一来,那泾河的水族,不都被打尽了吗?

    他便假扮一个白衣的书生,去找那袁守诚算了一卦,算得及时下雨,多少雨点,他还与那袁守诚约定,若是算错分毫,便要将袁守诚赶出长安。

    他本以为一介算卦先生,能算出多少呢?谁知道玉帝下旨,正是那袁守诚说的量,他一时暗想,他不过是一条河的龙王,这世上千千万万条河,每日降雨何其多,那玉帝管着天下,这多一滴少一滴如何能知道?

    于是他便改了降雨的时辰,改了下雨的点数,次日去找那袁守诚算账。

    谁知道袁守诚不仅知道他是泾河龙王,还知道他要被玉帝抄斩,吓得那龙王向他求告,问一条求生之路。

    袁守诚说,这斩龙王的是魏征,要让魏征停手,只能去求太宗。

    龙王忙不迭地求唐太宗饶他一命,皇帝自然是答应了他,谁知道那魏征与太宗对弈的时候睡了一觉,竟然做梦的时候就把龙王斩了。

    龙王惨死,鬼魂去找那唐太宗算账,唐太宗被他搅的日夜不得安宁。

    佛祖对我说:“这龙王的鬼魂去烦那太宗,你在长安,顺路给他驱个鬼。”

    我虽然号称救苦救难,但是这事儿明显是天庭的事情,龙王也是天庭杀的,怎么出了事情要我去赶?

    佛祖说:“唉,慈悲慈悲,这是外交问题,外交问题。”

    他每次一提外交问题,我就知道绝对没有好事情。

    天庭和西天到底是两派,我们若要帮那唐太宗驱鬼,那定然玉帝也答应了佛祖什么事情,但是他每次有事之前,定要装的神秘兮兮,死也不露口风。

    那么问题来了,这龙王是天庭斩杀的,天庭连活的龙王都能杀,更何况死了的?

    其次那龙王只是少降了点雨,玉帝便如此消息灵通知道他改了雨点,那袁守诚泄露天机,让渔人把泾河的水族都打尽了,又透露那玉帝的圣旨,怎的半分处罚也没有?

    所以我说啊,这里面大有文章。

    第二件事情,是个命好的龙王。

    海州有个人,叫陈光蕊,考试中了状元,骑马看尽长安花,正巧那丞相家的小姐彩楼招亲,一个绣球打中,成了一段好姻缘。这陈光蕊本来是个寒酸书生,一瞬间功名有了,媳妇有了,后台有了,被朝廷派往江州赴任。

    这陈光蕊半路上买了一条金色锦鲤,一时心软放了生。谁知道他心善,那路上的人却不心善,洪江的两个船夫看上他妻子殷小姐貌美,便将他杀了,抢了他的身份和妻子,去江州赴任去了。

    而那陈光蕊被丢入河中,正巧那河里的龙王便是那日被打上去的金色锦鲤,见这人对他有救命之恩,就用宝贝留了他的尸体,留了他的魂魄,让他在水晶宫里当差。

    这殷小姐被贼人掳走十八载,把儿子放在木板上漂流而走,十八年后玄奘长大了,知道了身世,这才回京城向岳父求救,救了母亲,救了祖母,杀了那两个贼人。

    然后这龙王见陈光蕊大仇得报,便放他生还,让他从河上漂流回去,死而复生,也算圆满。

    看起来很美好是不是?

    那么问题来了,这龙王既然可以让陈光蕊死而复生,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干脆让他自己死而复生,去京城求助丞相,或是手刃贼人,抢回妻子儿子,接回被丢在路边的老母亲呢?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丈夫、父亲、儿子应该做的事情吧?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都十八年了,他妻子被人家霸占了十八年,儿子被放在木板上顺流而下生死不明,老母亲因苦等十八年在路边乞讨,瞎了眼睛,这陈光蕊自己也是很心大嘛,跟着龙王在水底下当差去了!

    你跟着龙王当差也是个小神仙了吧,你老婆儿子亲娘都无依无靠都惨的要死了你都没吱一声哦!

    还有那堂堂一个龙王,能给人当水族打上去煮着吃了?你当龙王干什么的,做菜的吗?

    你不是很神通,宝贝很多的吗?

    反正这件事完了以后,我就问如来,他是不是背着我,暗地里悄咪咪又做了点啥。

    如来一脸正经,和我说:“我让你去长安是让你去找取经人的,你挖这些年陈年旧事干什么。”

    我说取经人不就是那个小和尚玄奘吗!这件事怎么看怎么有问题啊!

    如来说:“观世音,你莫要较真,这是外交问题,外交问题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一提到外交问题,我就知道没好事。

    我就说,他怎么会无缘无故让我去给那唐太宗驱鬼,感情他和玉帝早串通好了,要这小和尚命运凄惨,往上三代都倒血霉哇!

    终于,小和尚玄奘那个没用的爹继续回去当差了,娘想不开,自尽了一次又一次,再一再二不再三,第三次死得干脆,我都救不回来。事情到这里,这孩子的身世,终于变成主角的身世了。

    就这些倒霉事完了以后,如来终于用他自己的行动向我证明了,为什么这个小和尚是内定的取经人,别人不是内定的取经人。

    大概是因为他们祖上三代,没有倒血霉吧。

    一个合格的主角,要么父母双亡,要么死其中一个,反正怎么看父母健在的主角很难获得成功啊。

    所以说,当父母不容易,当主角的父母,更不容易啊。

    我这次和惠岸来长安,是要给那取经人玄奘送锦斓袈裟和九环锡杖的。如来说了,穿他的袈裟,不堕轮回;持他的锡杖,不遭毒害,所以这锡杖、袈裟,要我亲自送与大唐的皇帝,再由皇帝赏赐给玄奘,那才算是正统。

    我寻思着,这遭了龙王恐吓的皇帝我还救过他,直接送给他就是了,他没准还拜我一拜,然而如来不,如来说了,要送的有戏剧性。

    我要是不听,他开启讲经模式,能把我远程叨叨死。

    于是,我和惠岸换了模样,变作两个癞头和尚,去长安城里卖袈裟。

    这世人似乎对那得道高人有点误解,但凡是衣冠整齐、貌美如花的,都觉得轻浮又浅薄,若是捧着袈裟在路上走,多半觉得他在装逼;但凡是那坡脚的、癞头的,破衣烂衫的,捧着那金光闪闪的袈裟在路上走,一看便是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,所以荒山野岭拜师傅的,一般不拜那些衣冠楚楚的,仿佛衣冠楚楚的都是妖怪变的,神仙要变,都往丑里变。

    其实一开始事情不是这样的,因为神仙大多审美挺好,都往好的变;那妖怪呢,都是村儿里的山里的,审美都不可描述,可是也不知道怎的,传着传着便歪了,搞得神仙只好变丑的,不然没人理我们,所幸大多数妖怪住在旮旯角里,消息不灵通,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要被害死了。

    我和惠岸捧着袈裟在街上走,要是有人来问多少钱,我们便假惺惺地说要五千两,我们走了一路,一路人说我们有病。

    但是事情就是这样,如来就喜欢搞面子工程,但是有什么办法,若是这袈裟送给皇帝,皇帝多半不珍惜;若是这袈裟卖给皇帝,又显得宝物是俗物,花钱就可以买到,所以我们就定一个高价,然后说,俗人要花高价买,遇着高僧,我们送给他。

    那玄奘是高僧么?当然不是,他以前还是金蝉子的时候,听讲道的时候都能听睡着了。

    你看惠岸,惠岸跟着我几千年屁都没学会,他就知道听讲道的时候走神要假装在听,那金蝉子,假装都特么不会假装。

    我们一个癞头,一个跛足,穿着破衣烂衫走在路上,惠岸对我说:“师父,你这身扮的不真。这破衣烂衫风餐露宿的和尚,哪儿来你那么细的皮肉,一看就知道是假的。”

    我和惠岸说:“你的脚一会儿左边跛,一会儿右边跛,你就扮的很真吗?”

    惠岸想了想,对我说道:“要不这样,你扮女人,我扮木头,你我本色出演,这样肯定能骗过所有人。”

    ……谁跟你本色出演!我呸!

    我几千年难得穿一次男装,这瘾还没过够呢!

    我们走到一半,遇到那丞相萧瑀散朝回来,官兵把两道行人赶走,我们两个迎头往前走,正走到他面前去叫卖。

    那丞相盯着我手里的锦斓袈裟,盯着惠岸手里的九环锡杖,见这宝物熠熠生辉,问道:“这袈裟多少钱?”

    我松了口气,可算是遇着人,可以尽早结束任务了。这丞相是个有眼力的,肯定能看出来这都是宝贝,如来的面子工程还是可以的。

    我说:“袈裟五千两,锡杖两千两。”

    他看看我俩手里的宝贝,眼睛忽然一转,转到我们身上的破衣烂衫上去。

    他这么一看,我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,因我刚才说了,世人最近对宝贝,有点误解。

    萧瑀说:“那你们俩身上的烂衣服,要多少钱呀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我就说有不好的预感!

    惠岸说:“烂衣服一文不值,手里的才是宝贝。”

    你个傻子,住嘴啊!

    萧瑀一挥手,坦然道:“那我愿倾其所有,买你们身上的破衣服!”

    说完,还一副自以为很懂的样子,小声对身边的人说:“你看他们手里的宝物,光鲜亮丽,他们却穿着破衣烂衫,明显得道高人要考验我们,不要我们为外表所惑,要透过现象看本质,那锦华服、美容貌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灰土,所以真正的宝贝是他们身上的烂衣服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你这个丞相,自己也是很有主意了。

    萧瑀说完以后,专注地问我们:“不知道两位高人如何才能将身上的烂衣卖给我啊?”

    惠岸站着不动,神色不动,皮肉不动,对我小声嘀咕:“师父,他让我们当街脱衣服,要不要我现在打死他?”

    打打打,你就知道打死他,他死了你去给人家当丞相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