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6.第 56 章

秦诜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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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(36h后见)

    王撰倒是没想过陈景书走歪门邪路, 左右陈景书的制艺极好,诗文不过锦上添花罢了, 有没有都没关系,何况以陈家的家底, 陈景书难道至于为一个秀才的功名做出不妥当的事情来?

    这么一想倒也罢了。

    王撰对陈景书的要求放低了,黛玉那里却没有放松, 当她知晓王撰重新把精力放到陈景书的制艺和策论上之后,便时不时给陈景书拟几个题,让他作诗, 陈景书写了黛玉便帮他改, 何处好何处不好,古人的名句典故也都细细给他写上。

    陈景书虽然多了一份功课难免劳累些, 不过他这两年锻炼身体也是没偷懒的,倒也没什么妨碍。

    等出了正月, 吴氏便开始给陈景书收拾东西了,因他们家祖籍不是扬州,只是老家那里几代都没有人了, 要说起来, 最近的一次还是当年陈孝祖考科举的时候短暂的回去了几天呢。

    这么说着, 陈景书还是得去外地考试, 吴氏不由抱怨陈孝宗:“老家那里多少年没有人了, 连个房子都没有的, 早知如此, 该把哥儿的籍贯迁到扬州来, 倒也不必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陈孝宗道:“不过是去几天罢了,他日后要是有运道封官,遇上外放的,几年不得见都有,那你可又怎么办?”

    这话看似有理却半点不能打动吴氏:“我管那会子干什么?如今哥儿才十一岁,哪怕离了我眼前一日,哪有不担心的,但凡他长到二十岁上头,你就是把他放到天边去,看我抱怨不抱怨?老爷这话说的好似我不讲理似的。”

    陈孝宗顿时一噎:“这……那我这回多给他带点银钱,租个好些的院子,既清净又舒服,好不好?”

    陈景书这回出门,陈孝宗给他批的银子是三十两,其中二十两用作吃住一类的考试花用,剩下的十两则是想着科举中读书人也常有结交的,喝茶吃酒都得要钱。

    三十两银子不过半个月的花用,这算是相当富余了,不过租几日的院子,几两银子就能租来很好的,然而对于陈景书来说,难得有能理直气壮的从陈孝宗手里抠银子的时候,自然不能轻易放弃,这会儿也不管什么内里是个成年人的脸面了,当即去找吴氏撒娇。

    别看陈孝宗平日里在家是个一言九鼎的大男子样,实际上陈景书知道,陈孝宗在不少事情上是很谦让吴氏的。

    果然,如今吴氏把眼睛一瞪,陈孝宗立马投降:“让账上给他支五十两!”

    于是陈景书心满意足的多得了二十两银子。

    菖蒲原以为陈景书这回出门还带上她,哪知道陈景书只带了一个松烟,菖蒲不由道:“大爷这就不对了,松烟再如何也不是平日房里伺候你的,他粗手粗脚,叫他做外面的事情倒也罢了,如何能叫他伺候你?童试是要紧的大事,大爷那会儿子难道还要为这些小事不顺心不成?”

    陈景书笑道:“哪里就这样了,我现在又不是三岁的时候,吃饭穿衣自己哪样不能做?其他的杂活儿到时候临时雇几个婆子也使得,这回不带你也不为其他的,一则不是去京城那会儿那么悠闲,二来,我这次出门可不打算大手大脚的花钱,你跟着,恐怕要吃苦呢。”

    菖蒲道:“大爷这话说的就没道理,我平日里难道是个偷懒享福的?大爷只管带上我,但凡我叫一句苦,回来大爷就把我撵出去,再不要我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无法,只好带上她。

    好在就算加上菖蒲他们这一路人也不多,主仆加起来也不过三人。

    陈家祖籍原在通州府的旸兴县,陈景书这回就是要去那里。

    早在去之前陈孝宗就已经把通州府的情况打听清楚了,如今通州府的提学使姓王,当年也是进士出身,更有林如海通过官场关系打听,将这王提学的爱好也弄得清清楚楚,并数篇文章一起给陈景书,方便他揣摩。

    制艺投合主考官的口味,取中的可能性自然更大,若是犯了主考官什么,说不定就瞧着不好给黜落了呢。

    旸兴县距离扬州不算远,坐船之后转陆路也不过几日的功夫。

    二月的天气还略有些凉,陈景书走的这日一大清早,天都还未完全亮起,陈景书却已经在码头了,此时没有太阳照着,风一吹就更冷了几分。

    陈景书在一边看松烟指挥人把要带的东西搬上船,菖蒲递个手炉过来:“码头风大,大爷别吹着了,先去船舱里等吧,左右没多少东西,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笑道:“这风虽冷些,但吹着也提神,要坐船,接下来的几天有的坐呢,这会儿还是在岸上的好。”

    菖蒲也不再劝,只是把陈景书的毛披风拿来给他换上。

    两人正说着呢,陈景书却见紫鹃步履匆匆而来:“请陈大爷安,我家姑娘请大爷旁边说话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抬头一看,果然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,大约是黛玉在呢,不由皱了眉头:“这会儿天冷,怎么叫她出来了?”

    紫鹃道:“大爷这话对我说没用,给姑娘说才好呢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却不说什么,只是往马车旁边去,叫了一声妹妹,就见车马上的帘子掀起一个小角:“景哥哥来了?外头凉,车上说话吧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笑道:“不妨碍,我今儿一早起来打了几遍拳,身上这会儿还热呢。”

    黛玉道:“身上热就更不能吹风了,比不热的还容易生病呢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一笑:“妹妹你瞧我都快被菖蒲裹成个球,哪里就冻着了,只是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黛玉从帘子里看去,果然见陈景书裹着毛绒绒的一团,比起平日见他苗条挺拔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好笑,听了陈景书的话道:“只许旁人送你,就不许我来送你了?”

    “哪儿啊,妹妹来送我我高兴呢,只是如今天气冷,你既见着我了,就赶紧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说的一脸认真,旁边的紫鹃却有些着急。

    心说这陈家大爷真是白长了一副聪明的样貌,姑娘的心思他怎么就半点都不明白呢!

    黛玉却没介意这个问题,只是道:“景哥哥也太急了些,就这么不待见我,要赶我回去?”

    又道:“紫鹃,把东西拿给他,既然他不待见,咱们现在就回去。”

    紫鹃拿出个册子来:“喏,听说大爷就要走,姑娘昨晚熬夜把这些诗都写出来了,如今交给大爷,咱们也好回去。”

    这些诗皆是黛玉自己拟了可能的题目,揣度着王提学的爱好写的,书册虽薄,上头却也有几十首诗,陈景书心知一次作这样多的诗有多么耗心力,何况黛玉定不会随便写几句凑数,心中不由一叹。

    随即一脸坚定道:“妹妹放心,我这次一定好好考,定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,不叫你这些日子的教诲白费。”

    紫鹃在旁边急的要跺脚,我的大爷哎,谁想听你说这个了呀!

    她才刚想着,就听陈景书问:“车里烧暖炉了没有?”

    紫鹃下意识的回答道:“出来的急一时没备上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,陈景书敲了敲马车的小窗子,然后把自己的手炉从那里递了进去:“妹妹拿去暖手吧,这会儿真的冷,你们女孩子身子弱,别冻着了。”

    见松烟已经站在船头向他招手,陈景书道:“我要走了,妹妹保重。”

    等陈景书走了,紫鹃上了马车,见黛玉看着那手炉发呆,不由道:“往常我说这陈大爷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,这会儿却觉得哪怕是块石头也比他伶俐知冷暖些呢,姑娘大冷天的起这么早为他来,他却连句好话都不说。”

    黛玉道:“他虽不说漂亮话,做的事岂不是比那些伶俐的更知心?”

    说着将手炉贴在脸上,暖暖的温度驱散了一身的寒意。

    紫鹃这会儿倒是笑起来了:“是我该死,我都忙忘了的事情,难为陈大爷给姑娘惦记着呢。”

    只是心中却想,就算做的再好,到底姑娘家有些时候还是得听些好话才开心呀。

    这陈大爷怎么就不懂女孩子的心呢?

    陈景书又怎么是不懂呢?

    他当初知晓吴氏和贾敏的意思,只觉得黛玉既聪慧又漂亮,从小一起长大互相了解也多些,总比那些影子都没见过一次的要好。

    至于说感情,这年头哪家正经姑娘和你婚前自由恋爱呀,因此也没什么排斥的心情。

    再说了,黛玉如今还小,有什么事情也得她大些了再说,陈景书内里到底是个成年人,他对黛玉关心照顾倒没什么,若是真的这会儿就能存那样的心思,那不叫解风情,那叫变态啊!

    因此于陈景书来说,黛玉如今年纪小,他只管做事情就是,若要去说什么哄人的话撩拨,那成什么混账玩意儿了?

    陈景书上了船,菖蒲见他手炉没了不由问了几句,陈景书只道:“我这就回舱里去,又吹不着风,要那个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他却不知岸上的黛玉此时正撩起车帘,遥遥的看过来。

    只见孤船渐去,旭日初升,江面一片金红之色。

    “天亮了啊。”

    但他不能不见。

    荣国府的宝二爷亲自上门在门口等着,陈景书完全不搭理也不好,因此想了想还是一面换了见客的衣裳,一面让人请贾宝玉过来。

    陈孝祖家里没女眷,倒是没什么需要避讳的。

    陈景书见了贾宝玉很糟心,但贾宝玉见了陈景书却很开心。

    “哥哥正读书?”接了菖蒲端上来的茶水,他很自觉的凑到陈景书身边去:“哥哥读的什么书?”

    心里想着,这般神仙似的哥哥读的书,他回去也可叫人寻来看看。

    陈景书一脸淡定的把书皮朝着他:“扬州翰墨社每年都出的制艺文集,每年选一百篇。”

    贾宝玉顿时一副没趣的样子:“这些子文章有什么好看?读来读去不过都是禄蠹罢了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笑道:“我瞧着这文章挺好,怎么就说人家是禄蠹了?”

    贾宝玉道:“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些经济仕途文章,哥哥快别看这些,便是个雅人也该看成了俗物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道:“那就先不看,宝二爷瞧着这幅画如何?”

    说着指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给他看。

    贾宝玉道:“哥哥叫我什么宝二爷,只管叫我宝玉就是。”

    说完去看陈景书指着的那副画,画的是春日百花争相开放的景象,一眼之下竟然呆住,痴痴迷迷的看了好久才恍惚道:“世上竟还有如此的笔墨……艳而不俗,媚而不妖,这落款是……牧云主人,景哥哥,这牧云主人是谁?”

    陈景书道:“牧云居是扬州城外小山上的一处院子,原是我大伯早年游玩避暑的居所,这牧云主人,自然就是他了。”

    贾宝玉道:“常听人说你大伯有四雅,书画棋茶,只是一直无缘得见,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人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道:“可我大伯却是连中六元,还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,经济仕途一日不离,如今不正做着左都御史?”

    说完也不需贾宝玉反驳,陈景书一本正经道:“我们这样的人家,如今不上进,日后可算什么?没有经济仕途,哪里来的锦绣繁华?难不成是躺在祖宗的基业上吃老本?再大的家底也经不起吃三代的,到时候又该如何?”

    贾宝玉道:“我原以为哥哥是个懂的,却不想也是这般看重金银俗利?”

    听这话,陈景书道:“我自然比不得你的。”

    比不得你心宽。

    说完又问:“你今日来找我,是为的什么?”

    贾宝玉道:“原是来找哥哥一处玩的,我想着,咱们年纪相近多亲近些岂不是好?”

    陈景书点头:“很好,不过你今日来的不巧,我这里还有些功课未做完,等会儿先生要来检查,写的不好要打手板的,因此就不能陪着你了,不若我先打发人陪你到园子里逛逛,等我写完了再去找你。”

    说着对外面叫道:“松烟!叫松烟进来!”

    不多时松烟进来回话,贾宝玉一见松烟竟是个面容普通的少年模样,顿时失了兴趣,心想与这样的人一起还逛什么园子?凭他有什么样的美景也都糟蹋了。

    因此道:“哥哥怎么叫个小厮进来,我见方才端茶的那位姐姐就很好,不如让她陪我去吧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心中顿时十分不快。

    进了人家上赶着和人家房里的丫鬟亲近算怎么回事?

    菖蒲是他房里的人,虽无龌龊,但贾宝玉这般说也太冒犯了一些。

    再说了,他一个大男人,贾宝玉都能往跟前凑,想靠在一处还牵着手什么的,让菖蒲陪着去那还得了?他是主子,高兴不高兴与贾宝玉都好说话,菖蒲却不行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陈景书道:“她一贯是伴着我读书的,菖蒲磨墨好,旁人磨的我用不惯。”

    下面的松烟心中暗道,不能够啊,上回大爷你可还夸我磨墨好呢,怎么又变成菖蒲姐姐啦?

    好在贾宝玉不知道这事,他想了想道:“那我就在哥哥这里看会儿书,吃几口茶,等哥哥的功课写完了我们再一处玩去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道:“你若愿意,我自然没有不好的。”

    陈景书如今的住所除了科举用的书,就是从卢克思那里弄来的洋人书了,他最近想要学点外语,以方便自己以后阅读洋人书籍,毕竟翻译有时候总会差了那么点儿,比不得自己看,因此很是有不少洋文书。

    只是不知这卢克思是哪国人,用的并不是陈景书认识的任何一种文字。

    ……虽然陈景书上辈子正经学过的也就是大学必考的英语。

    啊,说起英语,四六级又是一把血泪啊。

    这好不容易考过了,旁人穿越穿太早用不上也就罢了,他穿的这会儿都能见着老外了,咋还用不上啊!

    大概唯一的安慰是,他问过卢克思,知道这会儿还是有英语的,不过跟卢克思不是一国而已

    行吧,说不定以后能用上呢。

    这么想着,陈景书又继续做自己的功课了。

    只是不一会儿贾宝玉那里就不耐烦了,他原以为就算陈景书要学什么四书五经,屋子里也该有几本杂书,他只拿那个打发时间就是了,却没想到完全不是那回事儿,陈景书这里半本杂书都不见,这么一来,贾宝玉当然无趣了。